我時常夢見老家的三合院與透天厝,童年時我們家族有三房都擠在小小三合院裡,父母新婚,分配到的是一旁改建的磚房,一房一廳結構,廚房是原本堆放工具的小間(一個屋簷下的寬度),我在那兒住到十歲。
農地賣掉之後,分家了,阿公阿嬤仍住在三合院裡,每日清晨四點老夫妻兩會出去走路運動,沿著田埂彷彿巡田似地,走到六點才回來。白日裡阿嬤自己煮三餐,阿公會騎腳踏車到街上的廟宇看人下棋,下午他們總坐在庭院裡的藤椅泡茶。
一次跌倒使得老人倒下,為了方便照顧,他們便搬到了我們童年時住的那個磚房,父親與幾個兄弟在一旁加蓋了浴室(至此時阿嬤才停止了使用尿桶的習慣).
阿公神經質,晚年為慮病症所苦,兩三天便要父親帶他到街上診所打針.阿嬤年長他幾歲,年輕時勞碌,很早就馱了背,一頭銀髮似雪,因為重聽嗓門特別大。阿公去世後,阿嬤一直活在夢境裡,每日仍像阿公在世那樣生活,大聲與阿公說話,只是日夜顛倒,且她再也起不了床,越傭阿路像照顧孩子那樣照顧她,抱她上輪椅,推她上街,夜裡父親收攤回家,總會到老屋去,哄陪阿嬤睡覺。
那時阿嬤似乎將父親當成了阿公.....深夜裡,安靜的村落可以聽見阿嬤大聲說話,是對阿公說的,叨叨念念,瑣瑣碎碎,言語中,有時我又感覺,阿嬤其實知道阿公走了,她是用她的意志力,要使他栩栩如生。
阿公去世一年,阿嬤也過世了。高壽九十幾歲的他們,沒有被病痛太多折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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